言若水看着那个不断朝着她走来的黑衫少年,眼中的愤怒不减。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这个少年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出手袭杀他们这些炼气士。
大梁朝对待方外修士,何曾如此硬气过?更何况这样一个寻常的地方镇守使。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吗?”
言若水盯着陈朝,冷声道:“我们是炼气士,是你们要仰望的山巅修士,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们?!”
言若水在说话的时候,身后那尊披甲神人,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动作。
陈朝闻言皱了皱眉头,其实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这么蠢,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居然还在说这样的话。
炼气士又怎么了?
既然要我死,那我为什么又杀不得?
难道就因为你的炼气士身份,我就要在这里等着你把我的脑袋给砍下来?
陈朝摇了摇头,这是什么破道理。
至于大梁朝如何对待的方外修士,明面上自然礼遇,可在暗地里,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难道没有方外修士死在大梁朝的国境里?
“你真的太蠢了。”
要是言若水聪明一点,那么今日的局面也绝对不会像是如今这般发展的。
可惜的是这位被称为言仙子的女子,实在是太蠢了,她在城府算计上完全及不上郭溪,而在对待陈朝的态度上,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天然鄙夷。
其实这不能怪她,只是两人差距的必然结果,只可惜的是,她至始至终都没能将这份鄙夷掩饰好。
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地聪明人,却又很喜欢扮聪明人。
这就意味着,她很难活下去。
陈朝已经开始蓄力,言若水如今虽然消耗不少,但毕竟是一个第二境巅峰的炼气士,想要杀她,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要在一开始便全力以赴,最好将其一击重创!
手中的刀,又紧了紧。
随着最后一滴鲜血从刀身上滑落。
陈朝动了。
他一步踏出,仍旧是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撞向那个几乎还有些恍惚的言若水。
武夫最为坚韧的便是身躯,陈朝的身躯坚韧程度,更是出类拔萃,因此近身一直是他最好的选择。
恍惚间,眼看着那个少年已经快要来到自己身前,言若水眼中的愤怒不解才变成了惊恐。
她祭出那条丝带,想要阻拦对方前掠的势头。
丝带舒展开来,挡住了陈朝前行的路,也让言若水再也看不到这个黑衫少年。
刹那之后,一抹刀光闪过,那无比锋利的刀锋斩向那条丝带。
丝带从中被破开,那个黑衫少年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言若水身前。
言若水愕然。
那条丝带以冰蚕丝织就,无比坚韧,为何会被那柄看着寻常的断刀轻易斩开?
到了此刻,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身后还有一尊披甲神人!
“给我杀了他,把他碎尸万段!”
她几乎癫狂的尖叫起来。
披甲神人移动庞大的身躯,举起手臂,一拳砸出!
陈朝眯着眼睛,默念了两个字。
晚了。
和披甲神人交手,本就是最为糟糕的局面,所以之前他才会用言语刺激眼前的女子,为得便是希望她忙中出错。
而如今,言若水当真是没让自己失望。
他此刻已经临近言若水身前,一刀斩向了这位南天宗的言仙子,完全没有去管那披甲神人。
言若水脸色煞白,她其实手段不少,但实战经验比起眼前的少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再加上这一个境界的差距,她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
陈朝的断刀,已经到了她胸前,她的眼神也终于全部变成了惊惧。
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讨饶的意味。
她像极了一只惊慌失措的鸟儿,但却一点都不讨人喜爱。
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抬起手臂,猛然一刀落下。
由上及下!
刀锋最开始划过言若水的衣衫,不断的迸发出些火星,但随着速度加快,那件衣衫也被撕开,顺带着也将衣衫下的雪白肌肤撕开。
鲜血喷涌。
血花炸开!
言若水盯着自己胸膛,那柄断刀如今便停留在她的心口处。
她五脏六腑此刻已经瞬间被眼前的黑衫少年搅碎了。
生机渐失。
除非她能找到世间传言中的那几株灵药,否则便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言若水的一双如水眸子,满是不解的看着陈朝。
她张了张口,鲜血不断从唇间涌出,“为什么……为什么……”陈朝看到了她疑惑的神情,清楚她问的不是自己为什么会死在这里,而是为什么陈朝敢杀她。
太蠢了。
这位南天宗的言仙子,直到死去那一刻,也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她看不起的粗鄙武夫,当真敢杀她。
她软绵绵倒下,血渐凉。
与此同时,那一拳已经到身后的披甲神人也开始缓慢化作光粒,渐渐消失。
这驱灵术,若是宿主都没了,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就在言若水彻底生机断绝的时候,一粒光骤然撞破她的眉心,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矿洞而去。
陈朝反手劈出一刀,却未能斩中那粒微光。
光粒一闪而逝,彻底远遁而去。
陈朝皱起眉头,脸色难看。
他早就知晓修士的手段繁杂,但即便心中早有准备,也没办法将其拦下。
这是注定的事情。
陈朝来到断崖上,吐出一口浊气,新气渐生。
低头看了一眼那座深渊。
“他们都死了,该你了。”
陈朝看着深渊,平静开口。
……
……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一道人影,缓缓从深渊里慢慢浮现。
正是之前被陈朝一刀斩中,而后掉落深渊的郭溪。
他没死。
只是双手,仍旧是鲜血淋漓。
重新来到深渊之上。
他此刻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武夫,显得很有兴致。
陈朝握着刀,平静道:“你的城府比那个女人深很多,你不会死的那么容易。”
是的,之前虽说是陈朝看到了他的新旧气机交替之时,一刀斩去,虽说抱着将郭溪斩杀在这里的想法,但一切也太顺利了些。
陈朝和太多狡猾的妖物打过交道,明白一个道理。
事情越顺利,便越不简单。
郭溪情不自禁的拍了拍手,有些欣赏道:“你也比这些蠢人聪明太多,那个婆娘不过是一只被豢养在宗门中的笼中雀,却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她的那些算计无人知晓,真是太可笑了。”
一路上的一切事情,都在郭溪的掌握中,包括言若水和那池甘泉结盟的事情。
包括陈朝,都在他的算计里。
在他的算计里,先重伤池甘泉,这样便能引动陈朝出手了,他再假意被陈朝所杀,而后便能让陈朝和言若水两败俱伤,最后由他来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陈朝真能杀了那个南天宗的婆娘,并且将他假死的事情看出来了。
郭溪盯着陈朝,眯眼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为什么你一个小小的镇守使,这般年轻,就是一个神藏武夫了。”
他不是不相信大梁朝有天才,而是有些疑惑既然陈朝是个天才,又怎么只会是一个小小的镇守使。
像是陈朝这般年纪的神藏境,即便是在方外,也是极为罕见的。
只有那些大宗门里倾力培养的年轻天才,才有此境界。
陈朝没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着郭溪,同时缓慢调整体内的气机运行。
“不管怎么说,那婆娘现在变成你杀的了,我杀了你之后,也不用花心思去想怎么搪塞南天宗了,这样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郭溪笑容灿烂,看着人畜无害,他这个样子,却让陈朝觉得很恶心。
他比自己遇到的最恶心的妖物还要恶心。
陈朝平静道:“我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郭溪笑了笑,举起那鲜血淋漓的两只手臂,看着上面可怖的伤口,轻声道:“你这么个武夫,居然在我身上留下了伤口,真是该死啊。”
他一边笑着,一边举起手。
无数道气机开始从身躯里涌出。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道土黄色的气息,从深渊之中掠出,一点点汇聚到他的身上,他的脸上露出些享受欢愉的神情,“等杀了你,我吸了这条龙脉,立马便能踏足第四境,到时候谁还会说我不如旁人?!”
陈朝看着他,忽然笑起来,“可怜虫。”
他这三个字,顿时好似踩到了眼前年轻男子的尾巴,他蓦然抬头,阴狠的看向陈朝。
只是他只看到了一个开始朝着他撞来的身影。
一袭黑衫,似乎在顷刻间便将天地遮挡,让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而后是一道耀眼的刀光,骤然生出。
那道刀光来势极为汹涌,而且极为迅速,只一刹那,便已经到了郭溪身前,郭溪并非是言若水之流,不会束手待毙,只是极短的时间里,他便双手结印,身前雾气凝结,出现一道屏障。
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拿出那罗盘,一来是因为之前在和言若水的交手中,罗盘已经有些破损,二来则是他根本不觉得眼前的这个神藏武夫的杀力能有如此强大。
连杀三人,不过是自己的局做得好。
他不过侥幸。
现如今怎么可能和同是神藏境界的自己交手而不败?
但下一刻,那雾气凝结的屏障,突然从中破开,被分成了两半。
黑衫少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郭溪皱了皱眉,伸手揽水,半空之中,一条长河突兀而生,涌向陈朝。
汹涌河水,浩荡而行!
陈朝挑了挑眉,修士的手段层出不穷,他无法全部了解,但武夫一途,只将杀人放在第一位。
一手握刀,另外一只手则是攥紧拳头,等到临近那条长河之时,用力砸下!
砰然一声巨响——
巨大的冲击力冲击着陈朝的身躯,让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他的黑衫不断摆动,身躯却坚如磐石,竟然连摇晃都没有摇晃片刻。
“给我破——”
陈朝怒喝一声,再度蓄力,在顷刻间便调动了体内的气机到那只手臂之上,青筋毕露之后,又是一拳砸出!
磅礴气机,倾泄而出!
郭溪猛然抬头。
那条长河已经瞬间破碎,陈朝已经来到他的身前,又是简单的一刀劈出。
郭溪十分忌惮那柄断刀,早在之前,他便已经体会过了那柄断刀的锋利程度。
它能毫不费力的撕开自己身上的法袍,在自己的身躯上留下伤口。
天底下,所有修士都承认剑气山的剑是世间最锋利的东西,尤其是每百年才出炉一柄的那百年一剑,更是其中翘楚!
只是剑气山,却只是铸剑。
眼前这柄刀,又是出自谁手?
郭溪侧身躲过那一刀,也不再犹豫,马上便取出了那个罗盘,即便有些破损,他也不管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少年武夫,竟然强大到了这般地步!
可是郭溪很快便瞪大了眼睛。
当他祭出那个罗盘的时候,那颗中间的珠子还未迸发出光芒,却迎来了一抹刀光。
那柄断刀出现在罗盘上空。
握刀的黑衫少年重重一刀劈下!
火星四溅!
而后裂痕四起,蔓延出去。
一件法器,灵气渐散。
“你该死!”
郭溪怒喝一声,那罗盘是宗门赐给他的宝物,极其珍贵!
“该死的是你,可怜虫。”
陈朝一刀劈开那个罗盘,之后没有半点停歇,而是一脚踢出,正好落在郭溪身上。
他跌出数丈远,却又看到一抹刀光。
郭溪冷笑一声,不为所动。
只是这一次,那一刀没有落在他的身躯上。
陈朝猛然转身,看到了缓慢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郭溪。
郭溪一怔,有些惊慌,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行踪居然被人看破了。
陈朝探出手臂,抓向郭溪头颅。
“你的那什么傀儡符,还有么?”
陈朝冷笑一声,探出的那只手臂瞬间握拳,然后才是砸出,这一次,结结实实砸在郭溪面门上。
只一拳,便让他的口鼻尽数涌出鲜血,几颗沾血的牙齿更是从他嘴里飞出。
炼气士的身躯羸弱,又遇上了最是打熬自己身躯的武夫,有如此结果,并不意外。
郭溪被一拳正中面门,此刻只觉得头晕眼花,但短暂的晕眩之后,他立马回神,可此刻不等他有所动作,第二拳则是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小腹上。
看着并不算是多么健壮的少年,黑衫下的身躯绷紧,那每一块肌肉上蕴含着的力量,此刻都尽数迸发出来,一拳一拳砸出,连绵不绝,气机在这里激荡,层层荡开。
“算计来算计去,有什么用?”
陈朝一拳拳砸出,冷笑不已,“即便是都被你算计到了,又怎么样,可怜虫!”
“你即便是杀了我,你也绝不可能活下去,我的师门是不会放过你的!”
郭溪艰难开口,鲜血一直从口中涌出。
他还有手段,但此刻却已经很难施展出来了,被一位武夫近身,而且彻底被对方掌控局势,他即便还想做些什么,也只是有心无力。
他此刻的五脏六腑都有损伤,即便是侥幸活下去,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去修复伤势。
更何况,他似乎连这个可能都没有了。
眼前的陈朝会放过他吗?
自然是不会的。
“我会不会死,你反正是看不到了。”
陈朝握住刀柄,满眼杀意,不作任何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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