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韵对着面前的仪表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驾驶杆上,嘴紧紧抿着,没有说话,轮廓深刻的侧脸专注。
“直接送你们去深城吧。”陆泽宇说,“火车站不好落地,江家在深城有停机坪。”
“可以。”孙警官惊魂未定,“幸亏你们来得及时!”
陆泽宇摆摆手:“我没起到什么作用,主要还是江韵。”
江韵听见自己的名字,转过头看了容栀一眼,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短暂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继续全神贯注地驾驶着,后背被冷汗洇湿一大片。
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开直升机,好在虽然过程磕磕绊绊,但有惊无险。
一阵气流,飞机颠簸起来,江韵手忙脚乱地扳动舵柄,直升机前后摇摆起来。
容栀扶着边框,走过去,把陆泽宇赶走,坐在了江韵的身边。
“别添乱啊大姐!这是飞机,咱们可在空中啊!”陆泽宇紧张地大叫。
孙警官也忍不住说:“同学,虽然你能打,但……”
容栀充耳不闻。
江韵的手死死攥着驾驶杆,容栀伸出手去,安抚地紧握了一下江韵的手。
“放松。”
她的声音清冷而镇定。
江韵闻言,卸了力道,容栀的素白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上,两个钉子指环交叠,闪闪发光。
随即,手上传来一阵柔和而稳定的力量,舵柄微微扳动了一点,直升机渐渐平稳下来。
“你还有我。”容栀冷静地说,“刚才你给我兜底,现在,换我给你兜底。”
说着,容栀开始不断调整尾螺旋桨的功率,让飞机直线飞行。
陆泽宇和孙警官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
她居然会——
开!飞!机!
江韵倒是没什么感觉,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觉得小可怜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
陆泽宇合理怀疑,就算小可怜拉着江韵一起坠机,江韵都会晕乎乎地跟着去。
几分钟后,又是一团气流袭来,飞机在气流中颠簸得更加严重。
容栀的声音响起:“不要怕,冲过去!”
江韵的瞳孔猛然一震!
这句话!
他曾经听人说过,在那千万年孤寂的时空乱流中!
但此刻,江韵先把这份震惊抛在脑后,他努力摒弃了所有纷乱的思绪,听着容栀的指引,一会加大主螺旋桨的桨叶倾角来加快爬升,一会让主螺旋桨向前倾斜以提升飞行速度。
慢慢的,江韵找到一点感觉,直升机也飞出了气流,重新变得平稳起来。
过了一个小时,飞机缓缓降落在顶楼的停机坪上。
江韵长长舒了口气,坐在驾驶位上,手心和脸上全都是汗。
容栀的眼睛亮晶晶的,两个人心中蓦底涌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思绪,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什么在悄然发酵。
孙警官看不懂容栀和江韵之间那些暗流涌动,猛地冲上来,咣咣猛拍容栀的后背:“行啊你!小姑娘!你很可以啊!”
孙警官几巴掌下来,容栀的后背被拍得咚咚作响,什么旖旎的心思都被拍飞了。
孙警官毕业于名牌大学毕业,但此刻,她想到的最高赞誉居然是:
“卧槽,牛比啊!”
“yyds。”
容栀被孙警官逗笑了,把手从江韵的手上拿开。
她被孙警官长臂一揽,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走下飞机。
江韵看着耿直的孙警官,满脸怨念,怅然若失。
……
傅秘书带着几个人已经等在顶楼的停机坪上,见江韵出来,这才放松了脸色。
傅秘书铁青着脸,直言不讳:“江少,江家只有你一个继承人,下次不要玩命。”
江韵没有反驳,安静地应了。
一行人站在顶楼停机坪,时值傍晚,入目是深城的万家灯火。晚风卷在脸上,江韵伸出手来,很自然地将容栀的书包接过来,背在身后。
“喂,容栀,你书包漏了。”孙警官路过他们身边,随口提醒了一下。
容栀抬头,看到黑色的书包上方破了个洞,圆圆的一个小孔。
“这是……?”
她凑近细看,然后从书包里掏出那块金砖,金砖上面嵌着一颗子弹。
容栀倒吸了一口气。
这块金砖救了她一命!
她抬头看了看前方走着的几个人,扯了扯江韵的衣袖。
江韵回过头,一张脸被灯火染上斑斓的颜色。他垂下眼看着容栀,面容温柔。
容栀抬起脸,冲他笑了一下,做了个口型:“谢谢。”
江韵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
他想起容栀在飞机上说的“不要怕,冲出去”,那股诡异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是她吗?
容栀身上有太多太多秘密。
江韵对容栀的秘密忍不住靠近,却又心生怯意。
他定了定神,刚准备开口——
“容栀!”孙警官刚刚结束了一个电话,从前面喜气洋洋地转身折返,一把推开江韵,“队里决定你开个表彰仪式!”
说着,就推着容栀一路小跑:“快快快,赶紧收拾一下,等下还有一笔见义勇为奖金给你!”
容栀:“!”
容栀一听有奖金拿,嘴巴咧到耳根,瞬间眉开眼笑:“那确实要好好收拾一下!”
如果此时容栀有尾巴,大概会冲着孙警官摇出残影。
两个人飞一样跑远了。
被推到一边的江韵徒劳地张了张嘴:
……
孙警官先行归队,傅秘书将一行人带到深市海边的丽思柯士甸酒店。
深市的丽思柯士甸酒店顶层,长年为江韵保留总统套房。
一行人进去简单梳洗,稍作休整。
两个女孩子进了套间,陆隽先进去洗澡,容栀在外面给手机充电。
不多时,手机开机,容栀打电话给夏峥嵘。
得知夏峥嵘此刻还躺在韶城的医院里。
他没受什么重伤,但脑震荡后遗症的滋味也不好受。
"何天跑了!"夏峥嵘的声音咬牙切齿。
容栀简要地给夏峥嵘讲了今日的惊心动魄。
“这不奇怪。何天很久以前就恨透了你,想要你的命。”夏峥嵘说。
“何天不至于对我有这么大的仇。”容栀总觉得整件事情透着隐隐的不对劲,“你说,何天想要我的命,目的是什么?”
夏峥嵘一愣,“目的?就是要了你的命啊?”
容栀说:“如果真的想要我的命,是不是有很多更安全的办法?”
夏峥嵘也陷入了沉思:“确实,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干出劫车的事,手里有枪,不抓紧时间直接攻击你,反而在车上浪费时间和你们打斗,还穷追不舍……”
“如果是我。”容栀说,“杀一个女人罢了,就算她功夫再好,一枪的事。”
夏峥嵘说:“是挺奇怪的。”
“那么,今天你没能赶上列车,究竟是因为何天想警告你,还是因为何天想救你一命?”容栀问。
夏峥嵘陷入了沉思。
容栀知道夏峥嵘虽然表现出来的样子很跳脱,实际上能再船王家族生活这么些年,内里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就点到即止,想听听他的意见。
整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容栀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打着电话,浴室里的水声不断。她随意环顾房间,目光被地毯上一个小小的物件吸引。
是一个毛绒挂件。
她走过去,弯腰拾起这个挂件,打算放在陆隽外套的口袋里。
然后她的大脑突然仿佛被划过的闪电照亮。
陆隽带了个毛绒挂件,但是她并没有把这个挂件挂在包上,或者挂在任何可以挂挂件的地方。
平日里陆隽是个喜欢毛绒玩具的小女生吗?
如果是陶蜜或者周承书,带毛绒挂件是很正常的。
可陆隽不是。
这当然不是什么非常反常的事情,但联系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容栀还是警惕起来。
她忍不住把这个毛绒挂件揉捏了几把。
然后她的手顿在了半空。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断断续续,沐浴露的松木香气慢慢逸满套间。
容栀迅速把这个毛绒挂件细细捏了一遍,然后找到某个边缘,用刀片轻轻挑了个小口。
从里面挤出一个小小的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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