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春光融融,泰萝百无聊奈到宋氏的屋子找宋氏。
殊兰跟胤禛不再,府上看上去便显出了散漫,泰萝在门口并没有看见守着的小丫头,不大高兴的皱了皱眉头,没了贤侧福晋在,这些下人果真就无法无天了。
她自己推开了屋门,里头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光线随着她打开的屋门流了一地,有些冰凉的空气似乎才稍微温暖了一些,她站在门口稍微迟疑了一会,还是向前走去。
屋子不大,但收拾的干脆利落,右手边上隔出了个小书房,挂了湘妃竹帘,卷起了一半,刚好露出屋子里苍翠的盆栽,看上去青翠幽静,泰萝听得屋子里有轻微的响动,想着宋氏大抵是在里面的,缓步走了进去。
书桌上遒劲的虎字便是泰萝这样不懂书法的人都觉得铺面而来一股强劲的势头,写字的人身上的气势如何便可想而知。
站在书桌前的女子,双眸夺目,睿智又强势,所有的魅力和光彩似乎都被这一双眼睛所包揽,摄人心魄,寻常的男子看一眼大抵就很难在移开双目,泰萝迟疑的道:“你是……”
就好像是璀璨的灯火忽然熄灭,那一双眼眸忽的就跌入了寂静和无波之中,平淡无奇毫无壮阔,在不复开始富饶的美丽,泰萝的心似乎情不自禁的有了些微的失望,眼前的女子又成了那个老实木讷的宋氏,笑着问:“妹妹怎么了?
这两日好多了吧?”
宋氏看上去毫无异样,泰萝的心却总觉得有些不妥:“妹妹已经好多了,姐姐在写字?”
宋氏回身看,顿了顿道:“胡乱写的,妹妹要喝些什么?”
背对着泰萝的宋氏看不请神情,却在瞬间还是流露出了慌乱,泰萝的心里觉得不安,勉强笑道:“不了,我不过随便走走,姐姐忙吧,妹妹先走了。”
宋氏笑着点头,一直将她送出了屋子,笑看着泰萝走远才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高烧中的二格格一直下意识的叫着额娘,殊兰检查了她的全身,翻起她的眼皮看了看,无意中在左眼睑上看到了个米粒大小的红点,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胤禛看她神情不对,尽量温和的询问:“是二格格哪里不好?”
殊兰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坐在一旁的胤禛:“二格格这不是病,是中毒。”
她顿了顿接着道:“左眼睑有红色血迹,时隐时现,且高烧不止,面色赤红,舌苔发厚,舌尖有疮,中的就是白木芫的毒,脉象正常,若不闻不问三日即可康复,若服风寒药,必死无疑,且无迹可寻。
白木芫万金难求,常为深宅妇人所用。”
清朝后期社会腐败,后宅亦如此,为夺宠爱相互陷害,手段新鲜残忍。
一个年幼的孩子,谁对她下毒做什么?
此情此景便是不多想都难,胤禛看了一眼殊兰,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胤禛先想的自然是政敌,皇子之中想要他吃亏跌跟头的人他心里清楚,但思来想去却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
额尔瑾疼爱二格格大家有目共睹,但殊兰却不知怎的总会想到额尔瑾身上,大多数人大抵都会算到她会救助二格格,若是觉得她看不出二格格身上的毒,到时候救治了二格格,二格格却突然过世,额尔瑾也跟着出了什么事,她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沉默的接过丫头手里的帕子给二格格擦拭着身上,孩子张着嘴奋力的呼吸,看上去痛苦又心酸,孩子小,这样持续高烧下去即便留住了命,身子也就亏了,必定不会长命,她叹息的帮着二格格揉着穴位,想着或许有什么法子能帮着二格格缓解身上的痛苦。
胤禛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出来,看着眉头紧锁着坐在二格格身边的殊兰,心里软了软,起身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经做的够多的了,不要添什么心思。”
殊兰勉强笑了笑:“孩子小,这么烧下去总不是个法子。”
胤禛也难为,毕竟是自己的骨肉。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看起沉默的沉重。
凉水换了一盆又一盆,额尔瑾跪在了下人们来来往往的门口:“求贤妹妹救二格格一命。”
屋子里都是殊兰带着的人,二格格的情形并没有传出去,额尔瑾并不知情,且殊兰暂时不想告诉额尔瑾她已经知道了内情。
殊兰看向胤禛的时候,胤禛正看向外面,他脸上稍纵即逝的复杂有着对过去岁月的怀念无奈犹豫,种种的无法言明的情绪,额尔瑾毕竟曾今特殊过,甚至胤禛一直都对她多有宽容,但可以过去的,就说明已经不重要了。
他沉静的吩咐下头人:“去扶福晋起来,不要跪在外面了,贤侧福晋已经有了法子。”
殊兰一怔,随即向外走去,亲自扶起了额尔瑾:“姐姐快起来吧,二格格毕竟叫我一声贤额娘,我只要有办法是一定会救她的,更何况如今确实是有法子了,若不出意外,这药喝了就会好很多的,但若妹妹无能,没有什么起色,姐姐也别怪罪妹妹。”
额尔瑾一面擦着眼泪,一面拉着殊兰的手:“她可是我的命根子,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是活不下去的,妹妹妙手回春,连皇上都夸赞,只要愿意救她,她必定会无事的。”
殊兰看着将自己的神情隐藏在手帕之后,只听得见悲切的哭声的额尔瑾,缓缓的垂下了眼:“便是华佗在世也不敢次次都保证自己药到病除,妹妹实在才疏学浅,二格格又情形复杂,愿意一试,实在是因为她是爷的孩子,叫了我一声贤额娘,姐姐这样说,我到觉得……”
殊兰揉着手里的帕子,缓缓的道:“我到觉得不敢随意下手了,若孩子真有哪不好,妹妹就罪孽深重了。”
殊兰说着抬眼看向了额尔瑾,额尔瑾的面容从帕子后面露了出来,憔悴又沧桑,眼眸间偶尔露出来的一丝光亮,锋利又冰凉,冰冷的不像一个人。
殊兰抿了抿嘴,看着她嘴唇一张一合,沙哑的道:“到是姐姐太过担心二格格,鲁莽了,妹妹尽力救治就是了,总之那孩子生,我便生,那孩子死,我也一定不会独活。”
额尔瑾步步紧逼,要说没有问题,殊兰如今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了。
胤禛的声音传了出来:“二格格活着是皇阿玛皇恩庇佑,若是真出意外,也是命该如此。
你是雍亲王福晋,不准轻言生死。”
殊兰看见额尔瑾的嘴角流泻出一丝嘲讽的笑。
她跟额尔瑾互相行了礼,看着额尔瑾走远才进了屋子。
胤禛见着殊兰进来,朝她点了点头:“若有人真想动手,必定是会在药里做手脚的,只对着外头说你有了法子,假装去煎药,又没用治风寒的药材,必定会有人上钩的,坐着等这幕后之人即可。”
殊兰微微颔首,她自然是看出了胤禛的意思的,她又看向床上的二格格,不自主的又是叹息,胤禛揽着她的肩膀轻轻的安抚着她:“我知道你心里必定又是难受的,有人又拿着孩子做文章,若是外头的政敌到就罢了,若是后宅之人的手段,你心里必定会想的更多,更难受。”
他自己说着,一时也感慨良多:“后宅,唉,以后便不要在有秀女进府了,实在总有些人会出幺蛾子,便是看着在老实的都不可信,只你一个便够了。”
殊兰怔了一会,她不知道,原来胤禛是将她看的足够清楚的,几百年之后她依旧有她的梦,她之所以在任何地方都活的开心快乐,是因为不管到什么时候她心里都有爱,不要觉得虚假或者别的什么,因为有爱,所以心是软的,因为心是软的,所以总能看见美好,因为美好,所以常常快乐。
她暂时忘掉身边的烦恼,卷唇而笑,回握胤禛的手:“爷若觉得好,便就好。”
这男子或许不是一个足够合格的爱人,但在她看来已经够格做她的丈夫,她孩子的阿玛了,她愿意跟他相守到老,愿意祈求他得一世的庇佑,百世繁华。
年婉雯修长的手指从空气中翻飞的尘埃中划过,遇不到丝毫阻力,她出神的试了一遍又以遍,直到送饭的丫头打开了门。
她眯着眼向外看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后院里那个疯掉的格格,她过去看的时候猛的打开门,那格格也是像她一样,眯着眼睛勉强的向外看,她当时也一定和她一样,看不清那送饭丫头的面容,只知道这丫头镀了一身的光泽,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知道她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太久的,她哥哥怎么忍心看她受罪,必定会想办法救她的,她伸出食指,看着泉水滴滴答答的留下,笑了笑,真是个笑话,大笑话!
送饭的丫头催促她,她便起了身接过饭菜,今儿的饭菜就粗糙了很多,她问那丫头,丫头不耐烦的道:“贤侧福晋不再,大家都忙着偷懒,自然不如往常的好。”
年婉雯便听了出来,没了殊兰在,别人就敢随意的虐待她,她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真是可笑,她一直当做敌人的人,算过来,却原来一直都是对她最仁慈的一个。
柔然在外头候着,并不能进去,只听到了一声清晰的饭碗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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