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盛世迷惘 > 第四章 大哥大

?一轮明月斜挂天际,月光漫撒,四野清亮。三个人站在乡间的一池塘边,不远处停着一辆车。池塘里一个男人,40岁多岁,只穿着条短裤,浑身瑟瑟发抖。岸上为首之人,个子不高,甚是魁梧。三十多岁年纪,剃着寸头,一条刀疤从眉心穿眉过眼至右颊而止。他手中持一竹条,看着水中那人,目露凶光。

  

  水中那人哀求道:“阎哥,再给我一个星期,我一定凑齐那笔钱。”那阎姓男子不去理他,手中竹条挥下。那竹条拇指粗细,顶端却是极细。静夜之中,只听“刷”的一声,竹条破空之音极是清脆。水中那人左耳已被击中,人的耳朵上,穴道密布,血管纵横交错,最是脆弱敏感。那人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本能用手捂住伤耳。只听得又“刷”的一声,竹棍又再落下,击在他另一只耳朵上。他再用手去捂住耳朵,手上又中一记,只如针刺蝎蜇,痛不可当,忙甩手不迭。他手刚离耳,耳上又中一记。那人虽遭击痛极,却不敢躲避。

  

  这竹条击耳有个名目,叫“钓鱼儿”,是看守所、监狱之类专政地方的一名管教的发明创造。不得不说,这个发明者是个天才,他的名字,今已不可考证。但这游戏,却被广泛,备受各地管教干部推崇和喜爱。管教,顾名思义,管理教育。但他们教育的对象精神扭曲,思想阴暗,对社会不满,视法律如儿戏。这些人由于不正确的教育方法,恶劣的成长环境,变成社会安全隐患。高墙内,他们失去了自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接受惩罚。他们是家庭和学校教育失败的结果,国家为他们准备了这么一个地方,这是社会教育的最高学府,国家法律的最后一道防线。在这里,最倔强,最狠恶的人,也得低下头。让你站你就站着,让你跪你得跪着,让你蹲着无论如何你得矮下身去,不然你就会为自己的倔强而付出代价。这里没有尊严可讲,只有绝对服从,管教说一不二。这里采取的是强制的管理,非常的教育。监内的赎罪者,监外的管教,日日面对着难以逾越的高墙,无可奈何的受时间消磨。在这里,基本上你会明白,什么叫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会真正体会到自由的可贵。你唯一能做的,除了忏悔,就是接受。在这死一般沉寂的人间地狱,你得自找乐趣,于是,各种匪夷所思的游戏出现了。

  

  那阎姓男子叫阎至刚,今年32岁。他十三岁就父母离异,从此在社会上飘流。为了生活,年少时他去偷,大些了去抢,跟公检法结下半世情缘。在刀光剑影之中,终于成为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有个朋友叫王幼发,跟他是过命的交情,二人并称西安新城“阎王”。阎至刚第一次进看守所,便领略了“钓鱼儿”的厉害。被打后如炙若烤,痛彻心肺。但又只是皮外伤,十天半个月就会痊愈,你要想验伤取证投诉,门都没有。只有留在心底的痛楚和对这一体罚的恐惧。这也正是为什么它会受管教们喜爱的原因。

  

  “钓鱼儿”游戏,让被打者面对着墙跪在地上,打人者持棍立其身后,居高临下往耳上击打。一般情况下耳上被打,人吃痛必以手相护,这时手上又中,所以又有一个别名,叫鱼掌俱收。鱼掌俱收分两个境界,一种叫血泪鱼掌,这种打法属大力击打,打人者一般都咬牙切齿,力不尽,心不甘。人被打得耳上手上血肉模糊,痛得你不想流泪都不行。伴着大男人的凄厉嚎叫,观者惊心,闻者胆颤。用这种打法的,一般都是初学者。另一种叫鱼掌俱全,打人者心平气合,发力均匀稳定。被打者手上、耳上,淤血片片,却不见红。这一种属于高级技法,要经过多年实践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正如人们平时看书,最容易记住的,总是开头和结尾。阎至刚数度进宫,深受此戏之苦。挨了多少次打,他已记不清了,但第一个在他耳上留下印记的人,他却终身难忘。那人正是今天水中那位,名字叫周全章。阎至刚当年被周全章以棍击耳,便发下毒誓:如果有一天他落在我手上,如不加倍偿还,我阎至刚就不算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岁月变换,物事全非。周全章前几年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在看守所待不下去,出来自己做点小生意。他钓鱼虽是高手,做生意却是门外汉。三年下来,亲朋好友,被他借了个遍,仍是亏得一塌糊涂。去年又听说了一个赚钱的门道,能一夜暴富,他手中资金不足,又再无一人敢在他身上冒险。他把所有可能弄到钱的关系在心中盘算数次,最后,想到了阎至刚。他虽知阎至刚是吸血魔鬼,但万般无奈,况这生意基本上十拿九稳,一咬牙,向阎至刚借了二十万块高利贷。

  

  大家知道,失败的人生,总是由于有缺陷的性格和不良的生活习惯。倒霉鬼看准了这些人,悄无声息的跟在他们身后,随时准备给他们一个拥抱。这拥抱,多数情况下会接二连三,直到变得残酷残忍。周全章一开始就不该找阎至刚借钱,或者,他就不该下海做生意,再往前,如果不犯错离开看守所,就不会有今天恶梦般的一幕。总之,他一错再错,直到今晚身陷寒水。阎至刚现在已身家千万,这区区二十万,若不是周全章是当事人,他是不会自己出面的。想起当年彻骨之痛之辱,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怎可不亲临宣泄?

  

  今晚跟阎至刚一起来的两人,一个叫韩强,一个叫秦泰。两人都是平头,西装,收拾得干净利落,光看外表,就知是黑道中人。他二人虽对阎至刚顺眉俯耳,但在江湖中,个个都是可独当一面的人物。韩强接了一个电话,过来对阎至刚道:“刚哥,刘远祥挂了。”阎至刚一惊:“怎么挂的?什么时候?”韩强道:“晚上七、八点钟,说是三四个人,拿着枪,刘远祥的头差点被打没了。”阎至刚铁青着脸,不敢相信:“今晚?他下午还跟我打过电话。”韩强道:“是的。”阎至刚不再言语,手中竹棍猛地挥下,打在周全章头上,历声道:“钱呢?”周全章哭丧着脸:“阎哥,我现在实在没有,一个星期…”阎至刚咬牙切齿的道:“一个星期,一个星期。”边说边将手中竹条劈头盖脸一阵乱打,这时已不管是否打在耳上。周全章头上、脸上,顿时纵横交错,血痕纷呈。痛得他双手抱头,大叫:“5天,5天。”阎至刚呼的将竹棍掷在周全章头上,狠狠的道:“5天,这可是你说的。”周全章点头如捣蒜:“一定,一定。”

  

  阎至刚盯着周全章,冰冷的目光让周全章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这副冷酷的表情忽然换作了笑脸:“到时候别又对我说再晚几天。”这笑容灿烂自然,暖意融融,只有充满爱心的真情流露才会有这种效果。若易地而处,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的真诚。但这笑脸,让周全章寒上加寒,这两种极端的面部表情不作任何停顿和过渡就能够随意变换的,绝非常人,或者说,绝非正常人,你永远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阎至刚说完转身就走,周全章连声道:“不会,不会。”这绝对是他的真心话。无论如何,要尽快将这钱还了,及早有个了断为妙。跟这种人打交道,险而又险,防不胜防。

  

  阎至刚听说刘远祥的事后,情绪变化如此之大,倒不是他俩感情深厚,痛惜逝者。而是刘远祥向他借了五十万块钱,说好了用三个月,明天就到期,今天下午两人还通过电话,刘远祥说明天把钱送过来。可现在,他死了。阎至刚心中大骂:王八蛋,你就不能晚一天死?十年来,在西安地界上,不管他有多狠,不管他有多穷,都会想方设法,将欠阎至刚的钱尽快还清。从没有人能赖过他的帐,可这次,有所不同。刘远祥找了阎王爷做靠山,谁还能有什么办法?阎至刚虽同王幼发也号称阎王,可此阎王与彼阎王,一真一假,阴阳殊途。法力相差不可以道里计,无可比拟。

  

  阎至刚和刘远祥都在道上混,早就认识,也打过几次交道,总的来说还过得去。不过要说经济往来,这还是第一次。大家虽说平时称兄道弟,不过如果提到钱,看的却不是江湖义气,而是要看是不是有利可图。就是再有实力,再有手段,也一定要遵循放贷的原则,即:无偿还能力者不贷,有重案在身的亡命之徒不贷。将钱贷给这两种人,不亚于投钱入水,自找麻烦。前者,死也拿不出钱还你。后者,死也不会拿钱还你。

  

  刘远祥平日里咋咋呼呼,既十分好色,又总是惹事生非。阎至刚觉得他不是正经搞事的材料,所以他来借钱之时,就有些不想借给他。刘远祥软磨硬泡,一定要借。在阎至刚眼里,刘远祥还是个小角色,并不怕他赖账不还。他现在有车有房,也不怕他还不起。加之利息也比较高。另外,说不定今后还有用得着他的时候。衡量再三,才将钱给他。现在看来,这是一次错误的投资。放贷虽说违法,但也是生意。是生意就有风险,对阎至刚来说,这种生意几乎是零风险,这一次,让阎至刚明白了,没有零风险的生意。任何一个意外,都会让看起来完美无缺的*作变得一塌糊涂。当时只想到他有车有房,不怕他跑了,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天灾,人力不可挽回。以后再也不能将钱放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混混身上了。可是不放在这种人身上,放在谁身上?哪个正正经经的人会来借高利贷?想到这里,忽然灵机一动,刘远祥虽然不在了,就不能找他老婆还钱了?父债子还,夫债妻还,天经地仪,古来有之,难道她还敢赖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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