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霞坐在客厅里, 望着对面的男人。
“我都说了,杨先生昨天确实来过,我原本想请他看看我家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结果他说没有, 让我放心。”
“于是我们又聊了一会,他就走了。”
楚霞听完这话环顾客厅, 确实不见第二个人的身影,便道:“那么, 能带我们去看看小区的监控摄像吗?我想知道他昨天去了哪里。”
杨不不的委托人, 名叫“宋笙”的男人一口答应道:“当然可以。”
——一小时后, 云萧接到了楚霞的电话。
“找到了!”楚霞道,“我们查看过监控, 他确实离开了宋笙家,朝着城北去了——所以我们往那个方向展开排查, 果然找到了他。”
云萧道:“那他还好吗?”
楚霞“额”了一声, 道:“不是很好,他好像魔怔了似的, 我们没办法把他带回来,能请你帮个忙吗?”
云萧道:“好。”
他看了一眼旁边毛毛乱糟糟的小黑豹, 没有像往常那样抱起它,而是捏着它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
小黑豹:“嗷!”
我要师尊抱!
“不抱, ”云萧道, “谁让你刚才欺负我。”
他就这么拎着这只小黑豹,出门了。
半小时后,云萧到达楚霞说的位置,那是一条小巷里面, 尽头站着一个人,正是杨不不。
只是他的双眼不知为何变得黯淡无神,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不断抬脚向前走去——虽然被前面的墙壁阻隔了去路,但他也没有停下,而是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撞墙。
楚霞带着几个人抱胸站在旁边,无奈道:“我们拉不开他,和他说话他也听不见的样子……总之,不知道是不是中邪了。”
云萧抱着小黑豹观察片刻,道:“他似乎是被人蛊惑了。”
于是抬手,轻轻在杨不不额前抹过。
“……啊!”
杨不不一下子回神,双脚来不及收住,撞上前面的墙壁。
“哎呦,好疼!”
楚霞松了一口气,道:“你总算清醒了!”
杨不不揉揉额头,看看这条小巷,还有眼前的几个人,懵了。
“这是哪里?我不是在委托人家里吗?啊,我的委托还没做完……”
云萧与他对视,道:“你的委托人,在哪里?”
——
宋笙家中,一个蓝裙女子推门而进,看见卧室的门敞开,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床头翻箱倒柜。
她的面色微微一变,快步走过去道:“阿笙,你在找什么?”
“啊,老婆你回来了?”
宋笙抬头看向她,沉默几秒,又环顾一圈被他翻出来的满地狼藉。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
米鹿闻言笑了起来,挽住他的手臂,道:“你看你,把房间弄得这么乱,待会又要我收拾了。”
“对不起对不起,待会我们一起收拾吧。”
宋笙按了下太阳穴,想起什么,又道:“啊对了,刚才来的人,我都把他们赶走了。”
米鹿柔声道:“我知道,我不能见外人,如果见了——”
“如果见了,会怎么样?”
清悦平静的男声在旁边响起,米鹿猝惊,猛地回头——看见大门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抱着小黑豹的年轻男子。
宋笙道:“你是谁?怎么能随便进我家……啊,杨先生,你又来了?”
杨不不从云萧身后冒出头,脸色十分不好看。
“宋先生,我帮你来捉妖,你却对我施咒,也太不厚道了吧?”
“施咒?什么东西?”宋笙怔然道,“不是你说我这里什么都没有,然后我就请你走了吗?”
杨不不:“啥?”
他看了眼宋笙身边的蓝裙女子,咬了下牙,还是气愤地决定说出来。
“明明是你之前说,觉得你妻子不是人,让我过来看看。结果等真的到了你家,你又改口说没事了,让我回去——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杨不不说到这里,忽然一怔。
他之前一直想不太起来之后发生的事情,现在可能是解了咒,突然想起来了。
当时,宋笙的妻子忽然回来,然后宋笙才改口……不,未必是改口,而是被迷惑了。
就像他也被迷惑,径直出门,并且一直在原地打转一样。
杨不不想到这立刻看向云萧,云萧道:“我知道。”
在见到宋笙身边的蓝裙女子的第一眼,他就发现这个女人并不是人类……而是妖。
并且,在她身上,还有素心梵莲的气息。
云萧轻轻抚摸小黑豹后背,小黑豹抬头观察他的神色,“嗷”了一声。
莲花花瓣?
云萧点点头。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另一边,宋笙一脸懵逼道:“什么我老婆是妖,我请你来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们的新房有没有问题,你不是风水先生吗?”
杨不不:“什么风水先生!你是被迷惑了!在你身边的人根本不是人,而是——”
他话音未落,宋笙旁边的米鹿眼睛突然睁大,里面漆黑瞳孔竖起,宛如妖兽。
杨不不一僵,脸上神情立刻恍惚起来,连带着宋笙也开始恍惚……不过,还有一个人保持着清醒。
“原来如此,”云萧望着米鹿的眼睛,平静道,“迷惑人心,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篡改记忆,这是你的能力吗?”
米鹿发现他居然没受影响,神情当即一变,下一秒,她的双耳变为鹿一样的耳朵,身上也多了类似于鹿皮的纹路。
——这是一只鹿妖,实力已经接近金丹。
云萧依然很淡定,抱着小黑豹向前走去。米鹿还以为他要攻击,喉中发出威胁的低吼……然而云萧只是径直与她擦肩而过。
什么?
米鹿愣在原地,她发现自己所有的力量对云萧都没有用,这个人可以轻易突破她的结界,就当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而且,他怀中的小黑豹……也让人不寒而栗。
这一刻,米鹿生出了逃跑的念头,但在发现云萧走进她和宋笙的新婚房间后,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惊恐无比,不顾一切冲了过去。
“住手!你——”
云萧抬手,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米鹿忽然全身僵硬,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她的法术被打破,被她蛊惑的杨不不与宋笙一同恢复了意识。
“刚才发生了什么……喂,你在干什么!”
宋笙原本还在愣神,在发现自己新婚房间的大床不知怎么悬在半空,而云萧就站在旁边后,当即怒道:“这是我的家!你在搞什么破坏?!你——”
杨不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床下有地方。”
他不像宋笙的注意力一直停在漂浮的大床上,而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床下的地板颜色明显和其他地板不一样,还有被撬动的痕迹。
宋笙:“……什么?”
他也发现床下的地板不对劲,但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
此时米鹿已经恢复为常人的模样,但她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更动弹不得。
宋笙见她不断用惶急的目光瞄自己,赶紧走过去道:“你把我老婆怎么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再闹下去我就要报警了!”
“新婚房间,连个结婚照都没有吗?”云萧平静道,“她恐怕不是你的妻子吧。”
宋笙:“你在胡说什么!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床底下的地板莫名凭空浮起……在地板后面,躺着一个女人。
一个没有声息的,已经是尸体的年轻女人。
“……”
在见到这个女人的那一刻,仿佛一根铁钉从头顶刺入,宋笙脑袋猝然疼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好疼!”
他痛苦地捂住头,惨叫出声,眼睛却还死死盯着床底下的女人,不肯移开。
“她是谁……她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为什么!”
云萧道:“这个问题,还是让她来和你解释比较好。”
他说完再度抬手,撤去了对米鹿的桎梏。
“阿笙!”
一发现自己恢复自由,米鹿便冲过来抱住宋笙的手臂,道:“别听他们的!他们是坏人,我帮你杀了他们!现在就杀了他们!”
宋笙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依然死死盯着地板里的女人,喃喃道:“为什么会这么眼熟……我好像见过她,好像不久前还和她躺在这里……我们还拍了婚纱照……对了,婚纱照去哪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找到……”
“没有!根本没有!”米鹿尖声道,“和你结婚的是我!和你拍婚纱照的也是我!你的爱人是我啊!阿笙,你看看我!”
她抓紧宋笙的手指微微颤抖,宋笙听到这话,扭头与她对视。
米鹿脸上立刻浮现笑容,充满爱意道:“阿笙……”
——下一秒,她就被宋笙重重推开了。
“不对!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宋笙眼中浮现极度的惊愕与不可置信,喊道,“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不认识你,我从未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杨不不在旁边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云萧道:“不会吧?”
云萧没有说话,另一边,米鹿没想到自己会被宋笙推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怔了几秒,颤声道:“我……我就是你喜欢的人啊……”
“一百年前,是你从猎户手里救了我,还养好了我的伤……我为了报恩,才留在你身边。”
“那个时候,我们每天都在一起,从来没有分开过……你还和我说过,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和我在一起……”
“这是你答应的我啊,是你给我的承诺啊,所以我才来了,再次回到你身边……”
泪水沿着米鹿脸颊滑落,她捂住嘴,看了眼旁边地板下的女人,脸上又浮现怨恨的情绪。
“可是,这个女人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你,她根本不是你喜欢的人,是你被她骗了……所以,她要付出代价!”
宋笙:“……”
他有几秒没说话,随即忽然爆发一般,冲米鹿吼了出来:
“你是神经病吗!你是疯子吗?!你说的这些我根本听不懂!!”
他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看着眼前这个为自己流泪的女人,只觉根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转身冲了出去。
米鹿:“阿笙!”
她想要追出去,却撞上一道无形屏障,摔在了地上。
米鹿痛呼一声,在意识到是谁拦住自己之后立刻扭头,恶狠狠地瞪向云萧。
“为什么要拦我!为什么!!”
“……”
云萧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几秒道:“如果真有转世,那么,早就有人去苦苦追寻了。”
除非是身负命运,被上天选中与偏爱之人,才能灵魂不灭,生生世世皆为一人……可是这样的人何其稀少,所以转世于大部分常人而言,就是彻底地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新生之后,这个人就再也不是上一世之人了。
“……”
米鹿在原地怔了许久,忽然厉声道:“你在说谎!”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无比,头顶再次现出鹿耳,身上浮出鹿皮花纹,向云萧冲了过来——
杨不不:“小心!”
他能感受到这只鹿妖恐怖的威压,实力分明接近金丹了!
云萧依然站在原地,手指轻抬,米鹿的攻击对他来说并不构成威胁……但是下一秒,他的身形忽然一僵。
仿佛混沌古钟自耳边轰鸣,无形的力量由天降下,那并不是米鹿的力量,而是……来自于另一个存在。
瞬息之间,云萧的意识轰散,眼前被黑暗吞噬。
小黑豹摔在地上,赤红瞳孔猝缩,浑身力量突然暴涨,直接突破桎梏,变为人形。
“师尊!”
慕景深冲上去,抱住倒地的云萧,在触及云萧冰冷的肌肤后,他仿佛一下子身陷千万年的极寒冰窟之中,血液骨髓皆被凝结,一颗心也无限坠落而下——
他的师尊……好像没有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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