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静止的漆黑空间中,安乐体内的众多秘力仿佛也随着肉体一起陷入了沉寂,只能以极为缓慢的速度流动。
但位于安乐的丹田,元婴小人的身躯中,暗灰色的神孽力仍拥有不弱的活性,正在不安的四处游走。
在一众秘力之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神孽力与神祇有关,莫非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能在这空间继续运作?”
安乐心中猜测道,并且开始小心尝试操控神孽力,企图让元婴小人催动混元先天功,破除这种静止的状态。
元婴本是安乐的一部分,可随心所欲的催动,然而,身处这空间中,他却与元婴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反应被放慢了无数倍。
好在眼下,安乐最不缺的便是时间。
不知道过去多久,元婴小人的眼皮终于微微跳动了一下。
又过去许久,他才开始极为轻微的吐纳。
只是,这一过程却异常不顺利。
因为一旦将神孽力转化成气血、灵力,就会变得凝滞迟缓,而气血和灵力无法再转化成神孽力,久而久之,安乐体内仅剩的这一汪活泉也会彻底变成死水。
意识到这点,安乐立刻停下了混元先天功的运转。
眼下的情况无疑再次陷入了僵局。
安乐打开推演面板,试图借助推演破局,只是即便他心底默数的时间超过了一天,面板上的推演次数也没有刷新。
这再次印证了他的猜测,此地的时间正处在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故而连推演次数都无法刷新。
陆续又做了一些尝试后,安乐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假如他真的被困在这时间的切片中,永生永世无法逃离,哪怕是他,恐怕也无法忍受这漫长的孤寂。
“冷静!一定会有破局之法!”
安乐在心中宽慰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失了方寸,否则只会更早被逼疯。
“要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不然我也会熬不住的。”
冷静下来后,安乐找到了消磨时间的方式。
现在,他能动用的基本只有灵识和神孽力,神孽力的路基本被堵死了,而灵识也观察不到外物,安乐索性便用灵识审视自己的身体。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安乐观察得无比细致,几乎要从最微小的层面解析肉身。
从肌肉群分布、心跳频率到骨骼纹理、脏器结构,再到神经的密度,肌肉纤维的粗细……
初时,安乐仅是为了消磨时间才开始观摩自己的肉身,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却是从这些结构中体会到了一种难言的魅力,人体既粗糙又精细,比起术算,它没有那种极致的精确、对称,却有种浑然天成的美感。
尤其是安乐的肉身在一次次推演、修炼中,早就在不断的趋近完美,以至于在细致观察时,安乐都不由得暗自赞叹。
“这肉身居然完美到这种程度,不愧是我。”
渐渐的,在这样无比耐心、细微的审视中,安乐对自己的身体有了些许全新的感悟。
从前的他,只知道催动肉身,却不知在每个动作背后,肌肉、神经、筋膜……是如何运作的。
安乐忽然想起顾山山对他所说的“以神化血,以血藏神”,只有将灵识渗入肉身的每一个角落,才能达到那种滴血便可复生的境界。
安乐心中叹息一声:“我自诩将肉身推演了无数次,却仅是触及到人体奥秘的皮毛而已。”
他恍惚间有种“今日方知我是我”的体悟。
也只有在这静止的空间中,安乐才会有这般耐心与时间观摩己身,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在一遍遍的观摩中,安乐灵识与肉身的联系愈发紧密,似乎有众多细小的烙印存在于肌肉、骨骼、内脏深处,令他对肉身的掌握更上一层楼。
不过,或许是肉体仍处在静止中的缘故,安乐感觉他距离完全掌控自己还有着一线之隔。
一旦解除静止,便会厚积薄发,瞬间突破!
“但问题是,我没法摆脱这种状态啊……”
安乐心中幽幽一叹,光是体悟肉身的过程,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甚至此时,他对时间的感知都有些模糊了。
“再这样下去,我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于是,安乐开始在心中默数计时:“一,二,三……”
这种方式虽然简单,但切实有效。
与此同时,安乐将灵识落在经脉中的灵力上,在细致观摩了肉身后,他决定参悟体内的数种秘力。
作为从修行伊始便接触到的秘力,安乐对灵力自然称不上陌生,但他也极少深入探究灵力的本质。
而在这与外界彻底隔绝的环境下,安乐才得以静下心,感悟灵力的特质。
在灵识中,灵力是由无数个细小的微粒构成的,如同一个个光点,凝聚在一起后便变作了液体的状态。
和天地间溢散的灵气不同,被修士炼化吸收的灵力,其实已经变成了修士身躯的一部分,打上了属于修士独属的烙印。
这也是修士往往没法直接汲取旁人体内的灵力化为己用的原因。
当然,某些邪道功法除外。
细细感知灵力,它给安乐的感觉是温润的,好似一汪温暖的泉水,它们也可以随时转化成如怒涛般汹涌的形态,施展出威力巨大的法术。
“灵力,具备很强的可塑性。”
安乐心中暗道,随后又接连参悟气血、神藏秘力,以及神孽力。
气血的力量燥热狂暴,源自于肉身,肉身越强,气血自然越强。
神藏秘力来自人体内开辟的神藏,每个神藏具有不同的特性,但都鲜活澎湃,仿佛源源不断,和气血一样,它同样也是发掘人体潜能的力量,只是要更加复杂、发掘的程度也要更深。
至于神孽力,它的质感粘稠,时刻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可倘若感知得更加仔细,就能察觉到在这不详之下,乃是一种极为不凡的气息,高高在上,横压安乐体内的任何一种秘力。
这种特殊的秘力严格意义上说也属于安乐自身,只是却能从外物上掠夺、汲取。
它是一种被污染的神性,既没法净化、重新变回纯净的神性,也与人们所拥有的其他力量格格不入。
“既非人,又无法成神。”
“被凡人畏惧,为神明厌弃,故而称之为……孽。”
“意为不该存在于世的存在。”
安乐不禁回想起空道人对神孽的描述,只觉得深有感触。
“那么,有没有一种力量,能将这么多种秘力全部统一在一起呢?”
安乐的混元先天功能将气血、灵力与神孽力互相转化,在吐纳间同时修行三种秘力,但把神藏秘力纳入这体系时,却遭到了阻碍。
安乐冥冥中感觉,这些秘力都有某种共通之处,倘若找到这种共通之处,或许便可让它们像神孽力一样,不受这静止空间的束缚。
于是,安乐便开始了漫长的参悟。
他近乎把自己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众多秘力当中,企图观测到最微小的变化与波动。
周遭的黑暗、大周的现状、未来大荒中的人们……全都被安乐抛在脑后,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这几种秘力互相纠缠,不断推算,一种又一种猜想被提出,接着又被否决。
“一万三千二百三十,一万三千二百三十一……”
安乐心中机械的默数着,直到他的思维渐渐模糊,自我的意识仿佛都已消散。
他的肉身一点一点干瘪下来,气血衰竭,如同一具干尸!
他双眼中的神光黯淡下来,体内的天宫神藏不断缩水,乃至崩塌,两座高大的圣门化作齑粉,神藏秘力如无根之源,消散不见,一丁点都没有留下。
经脉变得枯竭,像是干涸的河床,先前大江大河般的灵力逐渐湮灭。
安乐的元婴小人也在缩水,最终失去了一切能量,变成了小小的魂魄,孤苦伶仃的坐在丹田中,闭着双眼,显得颇为无助。
最后,就连鲜活的神孽力都变作众多光点,溢散如烟,不知所踪。
假若有人能看到他此时的模样,定然会以为这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这样近乎死尸的状态不知道过去多久,似乎将要永远在这无垠的黑暗中飘荡下去。
突然,安乐睁开了双眼。
在他眼眸中,有一缕与众不同的元气流出,这元气不同于气血、灵力等秘力,朴实无华,而却又仿佛蕴藏着造化万物的力量,拥有无限可能。
紧接着,安乐身躯一震。
他的体内有如混沌初开,仿佛经历了开天辟地一般,轰然震动。
这股元气汩汩涌出,有形无质的能量充斥在安乐的肉身中,瞬间填充了先前的空虚。
紧接着,元气一分为二,向上漂浮的便成了灵力,似天河天海般奔涌不息,滋润着干涸的经脉。
向下沉积的化成鲜活的气血,令这干瘪的肉身迅速恢复血色,变得不那么干瘦。
随即,众多元气交织,化作砖瓦,化作柱梁,化作台阶,化作宫廷楼阁。
夺目的光华相互堆砌,盖出了一座座全新的天宫,最后将玉京城环绕在其中,这些天宫甚至比之前的还要壮阔、还要宏伟!
两座高大的圣门重新立起,一南一北的守护着六大天宫,散发着不凡的神光。
短短几秒内,安乐的气息便恢复了全盛状态,而且还要更强!
“混元转先天,一气化万物。”
安乐感念自身状态,心有所悟,自语道:“这元气,便叫先天一炁。”
【解锁词条:「升仙」——先天一炁(白金)!】
这次经历着实吓人,甚至连安乐都一度以为他要葬身于此。
没想到在最后关头,他终于找寻到了诸多秘力间最本源、最基础的一种力量,这就是先天一炁。
其思路来自于混元先天功,但与之不同的是,混元先天功是将三种秘力糅杂在一起,而先天一炁却是各种秘力的基石。
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没有任何属性的元气,却可以转化成任何秘力,正如它的名字一般,乃是先天的第一缕炁。
万道归一,也可化为万道!
那时,安乐仿佛变成了数种秘力的一员,时而是气血,时而是灵力,时而又变成了神孽力,正是因为亲身代入,方才找出了它们间本源的相通之处。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如果让安乐再来一次,他也无法确保自己能追根溯源,寻得这种独一无二的元气。
“九百二十万四千六百七十二。”
安乐心中的默数停了下来,不免有些怔然:“按照外界的时间推算,已经过去快三年了吗?”
“也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大周是否相同。”
安乐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我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想到这里,他用不多的先天一炁覆盖住体表,开始尝试着移动身躯。
和神孽力一样,先天一炁同样不受黑暗的静止效果,而且,它能做的比神孽力要多得多!
随意念催动后,先天一炁包裹着安乐的身躯,缓缓漂动起来。
即便只移动了极短的距离,安乐却面露振奋。
这意味着,他终于有了在这片黑暗中行动的能力!
安乐一边顺着黑暗漂浮,一边静静参悟。
他的修为虽已经恢复,神藏秘力也在汩汩涌入,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从前的混元先天功已经不适合他现在的功法了。
很多人修炼,都是一门功法从小练到死,而安乐不同,他的功法始终在不断推演进步,让功法更适合自己。
对他来说,修炼出更多的先天一炁才是当务之急。
安乐沉思:“或许,我该以先天一炁为主干,其他秘力都作为辅佐,将它们都归纳进这个体系。”
意念浮现后,眨眼间,安乐的丹田内便长出了一颗参天神木,高大巍峨。
神木由先天一炁构筑而成,树冠上分出数条枝条,分别代表着不同的秘力,六天宫、两圣门分别位于不同的枝条上,挨得很近,隐有相合之势,枝繁叶茂。
而树下,安乐的元婴盘膝而坐,似在参悟,又像是在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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