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大朝一直持续到了午时方才结束,待用完赐宴之后,林枢从宫门出来时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小的食盒。
御膳房距离奉天殿那么远,等饭菜送来早就凉了。不过这些素菜点心都还是很不错的,林枢连这些精美的碗碟一块装进了宫中提供的大食盒中。
读书人的事,能叫偷吗?这叫光明正大的顺!
据说京官中家境一般的,每年靠宫中赐宴时‘顺’出来的贡瓷就能富足的过上好几年。坊市中的铺子,出价千八百两的求购从宫里出来的碗碟呢。
一进家门,黛玉就跑过来接过林枢手中的食盒,打开后哇了一声,与雪雁分享着御膳房制作的点心。
林家当然不会缺少这些点心,黛玉如此,不过是喜欢林枢事事都惦念着她而已。
“皇贵妃娘娘身体不适,等明年正旦,玉儿就需要去宫中朝拜了。往年皇贵妃娘娘都会赐下亲手制作的糕点,想来玉儿定会喜欢的。”
黛玉尝了几口点心后,王嬷嬷已经端来了早就备好的饭菜,林枢坐在桌边,呼啦呼啦的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着,一边抱怨道:“玉儿是没见,那奉天殿的赐宴除了几盘素菜,荤菜汤饭都结了冰,根本无法下咽。还是家里好,这口热汤算是救了我的命!”
黛玉细心的给林枢再添了一碗热汤,林枢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咚咚咚喝下了碗中的汤水后,这才洗了把脸坐在摇椅上拍着肚子,黛玉将一张毯子给他盖上,他就这么一晃一晃的消遣着闲暇的时光。
喵……
扑腾,一身蓬松白毛的白晶晶跳到林枢的肚子上,感觉林枢鼓鼓的肚子上趴着正舒服,盘成一团,呼噜呼噜的眯起了眼睛。
林枢深吸一口气,再呼出,一呼一吸之下,肚子一起一伏。这猫儿连眼睛都不睁一下,随着起伏继续打着呼噜。
猫的呼噜声好像能传染睡意,不一会林枢也泛起了困意,于是一人一猫就这样在温暖的火炉边双双打着呼噜,黛玉则是坐在一旁静静的翻着一本游记。
岁月静好,似无忧愁。治德九年的开端,至少在这一刻给黛玉的感觉是极为安逸的。
……
从初二到初五,林家兄妹几乎没有好好歇一歇。
初二去荣国府拜年,初三去王府拜年,初四去了忠顺王府,初五则去了座师钱家。
直到初六才有了悠闲时刻,休息一天之后,正月初七,林枢领着黛玉,与王焕兄妹出了京城去了城西林家庄子散心。
城西的林家庄子是当年封爵时宫中赐下的温泉庄子,里面的庄户都是林家的家生子,这些年借着温泉的优势,种植着蔬菜瓜果给林家带来了不少收益。
四人进了庄子后,管事林显就带人迎了上来。引着马车来到别院中,屋子里早就生好了火炉和暖炕。
“惟中兄,你家这庄户的日子过得倒是不差,这家家户户都养着鸡鸭,我见那些小孩儿脸上都没有菜色。”
王焕是个好动的,从马车上下来连屋子都没进,已经顺着庄子逛了一圈了。
林枢招呼他坐下,递过去一杯热茶:“其实也就这个庄子过得好些,其余庄子都只是勉强饱腹罢了。这庄子是当年宫里赐下的,借着温泉之利,种植瓜果蔬菜赚了不少钱。要是别的庄子,仅凭种庄稼,最多够一年的嚼用。”
王焕想了想自己家的庄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年月,能做到饱腹就已经是很多穷苦人的奢望了。
林显敲了敲门,向林枢禀报:“大爷,庄上的那群杀才,非要来给大爷磕头请安,老奴拦不住他们……”
“拦这做什么?带我过去看看。”
林枢让王焕自便,自己则与林显往前院走去。来到前院正堂,里面齐刷刷站了二十多名精壮汉子。他们的腰间都戴着刀剑,年纪大的已经有五十有余,最年轻的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娃娃。
在林枢来了后,这些人单膝跪下:“拜见家主,愿家主前程似锦,福寿康泰!”
林枢将他们一一扶起,随后他对众人说道:“去年未得闲暇,我也没来探望大家,是我的不是。这些年咱们家风雨飘摇,全靠大家风里来雨里去的拼命,才熬了过来。我在这儿谢谢大伙了!”
林枢作揖拜下,众人连称不敢。待众人分座两边,林枢便与这群林家的家臣聊了起来。
“廉叔,这小娃娃是谁家的?怎么这么小就被叫来了?”
林廉是这群人的头,也是林如海当年的心腹之一,一直统领着林家在京城最强的一支亲卫。
听到林枢的询问,他叹了一口气:“这是獒哥儿,老六家的大儿子,小的现在还在学堂读书。打老六去后,就被我招进亲卫里了。”
老六就叫林六,这群人中资料最老的一群人,都是当年林枢祖父收养的孤儿。从林大一直到林九,吃着林家的饭长大,忠心耿耿的给林家卖命。
九个人已经只剩下四个人还活着,而林六,就在治德七年初,替林如海挡下了一支淬毒的羽箭。
堂中的气氛在林廉提起林六时骤然安静下来,林枢皱眉说道:“六叔家就剩婶婶带着两孩子过日子,怎么能让獒哥儿再受这苦?送他去学堂!”
林獒却挺直了腰杆,右手拍在心口说道:“家主,林獒愿接替父亲手中的剑,为家主效忠!”
说话的声音都还带着童音,稚嫩的脸上却是坚毅无比。他将腰间的佩剑拔出,在林枢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划破了手掌。
血滴了下来,鲜红刺眼,却让林枢感叹不已。他走到林獒跟前,从他手中接过长剑,在自己的左臂上划了一刀:“好,那从今日起,林獒就是林家的正式家臣,林家不灭,汝魂永享林家供奉。”
林廉送来酒壶瓷碗,两人的血滴入碗中,林枢先喝了一口,林獒接过碗一饮而尽。
这小子估计还没喝过酒,一碗酒下肚,不但脸上泛红,人也晕晕乎乎起来。跪下跟林枢磕头效忠之后,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屋子里的人忘记了刚刚的悲戚之色,哈哈大笑起来。最后还是其中一人将林獒背回了家中,顺道让庄子里的大夫给他包扎手掌的伤口。
林枢随意用手帕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与众人说起了他对今后之事的安排:“如今京城的风雨看似平静了下来,但还是有不少人在谋算着咱们家。比如那王子腾就一直在派人监视黄华坊,庄子不远处还藏着那位前北静王水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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