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庆坊中有大半人家是中高层的武将,仕子们冲进积庆坊坊门的时候,喧闹声早就传遍了大半个坊市。
廖余锋在听完管家的汇报之后,气的面色发青,他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老爷,依老奴的意思,还是去请几位老将军帮忙吧,至少先把这群酸儒赶走再说。”
管家忧心忡忡,方才那群仕子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坨狗屎,以此类推,自家老爷的名声怕是连狗屎都不如了。
原本想着借助坊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先把围在府外的仕子赶走再说,可刚刚去试了试,连人家大门都没进去。
哐当一声,廖余锋将炕桌上的碗碟尽数摔到了地上。他大声骂道:“好一个林家子,竟然鼓动这群酸儒来闹事。他就不怕引发文武之争吗?”
……
“混账!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群儒生?还嫌不够乱吗?”
皇帝将桌子上的奏章一把摔到了左兰的额头上,怒气冲冲的骂道:“绣衣卫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多儒生聚集,你们就没有一点消息?”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虽然皇帝知道这群儒生不会引起京城动乱,但若是有人借此结党营私,闹出冲击恭敬的事那就有大麻烦了。
而且万一积庆坊的那群杀才忍不住动了手,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文武之争,会不会再次严重起来?
左兰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他摸了一把额头的点点猩红,平静的汇报:“根据绣衣卫的调查,这群儒生中有一名年仅十二的国子监监生唐雄,如今就住在林家。不过臣派暗卫套过话,他只是不忿廖家欺人太甚,与同窗抱怨了几句。”
夏守忠小声在皇帝耳边补充道:“皇爷,这唐雄就是金陵卫指挥佥事唐久二子,长子唐英,隆盛五年高中南直隶乡试亚元。可惜唐家老太太重病,其因侍疾守孝之故错过了两届会试。年前出门游历四方,在山东与金陵薛家二房遭遇匪患,逃亡至京城,暂住林家。”
夏守忠这么一解释皇帝就明白了,张嬷嬷每隔一段时间会将林家的情况送进宫来,黛玉也在信中跟自己提过几句。
这唐雄十岁便醉酒豪言,要在科场上超过其兄,是不可多得的少年才子。唐英孝义有加,又文武双全,颇有李太白之豪迈,仗剑护送薛家二房躲过追杀,忠孝仁义,当得君子之称。
皇帝对唐家的事还是有些映像的,他问了一句:“唐久的父亲当年是不是跟随英国公南征时战死的?”
“是的皇爷,唐久是其母自幼教导,勇武非凡。”
左兰继续回道:“臣已经查出,此次儒生之事,有两个原因。一是林家的名声在仕林中极好,林学士一战河南,二战天门山,皆是妙计丛生,被人戏称小诸葛,仕子们不忿他们的文魁被廖余锋这等有勇无谋的武夫欺辱。二来是因为荣佳县主……”
听到左兰提起黛玉,皇帝开口问道:“荣佳怎么了?”
“当年陛下赐下县主封号时,县主的情况本生就在京城曾传了许久。原本大家只是敬佩林公之忠正,怜惜县主六岁失母,九岁丧父。如此环境下长大的县主却极其善良,守孝期间就煮粥赈灾,来京后又多次捐资养济院,京城贫苦之人多有收益。国子监毗邻林府,故而那些监生对此多有耳闻。弘扬正义本就是儒生的追求,所以……”
左兰的解释刚刚说完,皇帝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国子监的这群监生,正是最热血的时候。
廖余锋与林枢、黛玉之比,无论是学识、名声在京城相差犹如天堑,别说是这群本就偏向书香门第的林家仕子,就是京城的普通老百姓,都对廖家充满了鄙夷。
这时派去打探消息的绣衣卫送来了最新的消息,皇帝看完手中的密信后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围在廖家门口的儒生将廖余锋喷的不敢露头,积庆坊的人家哪怕是个廖家关系较近的都紧守门户,没一人出来。
就连闻讯赶来的巡城禁军,都只是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不做任何的驱赶,直到礼部尚书钱千里与林枢出现,才将群情激愤的仕子们安抚下来。
钱千里时清流之首,地位崇高。林枢是当事者之一,又是当朝文魁。两人联袂而来,从头至尾就没看一眼廖府,没提一句廖家。只是说天朗气清,正适合同游南池美景,赏景吟诗岂不美哉?
这等美事正是儒生之愿,哗啦啦一行人便跟随钱千里与林枢去了南池,这会估计已经开始了曲水流觞,吟诗作赋了。
“陛下,是否需要派出禁军将这群儒生驱散?”
左兰见皇帝的表情有些古怪,还以为是积庆坊发生了文武争斗,小声提醒了一句。
皇帝将手中的密信让夏守忠递给左兰:“不用了,人已经散了……也不对,他们这会找到新乐子了,廖家算是逃过一劫。”
左兰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了一遍后,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管这群儒生后面有没有人操纵,绣衣卫一个失察之罪是少不了的。幸好这事早早得到了解决,要不然事情就麻烦大了。
唉,他又欠下了林家一个人情!
……
南池边上的文会自然是完美收官,一个下午的时间林枢在仕林中的名声再次拔高。
仕子们能与清流之首的礼部尚书大人同桌宴饮,自己的诗赋能得到钱千里的指点,一个个皆是满面红光。
一字之师也是师,仕子们觉得自己可以说是林枢的同门师弟了,便一个个扬言要去再临廖府,将廖家每一面墙上都写到斥骂之词。
哭笑不得的林枢连忙劝说这群热血青年,坦言事情再闹下去可能会引发文武之争,于朝廷大局不利。又说舅父大人贾伯爷已经砸断了廖余锋的狗腿,他与妹妹皆是消了气。
最后诚挚的感谢了诸位侠士君子们的帮助,直到夕阳西下,才与钱千里离开了南池梅林。
马车悠悠向东,嘚嘚的马蹄声中,钱千里说道:“可明白为师为何要急着带你来劝走他们?”
听到老师的提问,林枢的醉意消了些。他恭敬的回道:“恩师是怕有人借此挑事,让陛下觉得学生有操纵仕林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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